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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顶上看不清河里的小鱼
2014-08-05 16:50:52
杭州网 时评

初秋,我站在巴彦汉山往下看,河道、河流和河畔的杨树都像沙盘模型一样。从山顶上看不清河里游的小鱼,就像上帝分不清人和蚂蚁一样。

巴彦汉山的松树和柏树都长在石缝里,不知它们怎么扎下的根。扁扁的柏树叶落下来,干枯后分解成花纹的颗粒,像蚯蚓拉的屎。我饲养过蚯蚓,它们吃土拉土,拉出的土带小花纹。山顶弥漫着松香味,琥珀似的松脂洒在树的鱼鳞皮上。从红铜柱子一般的松树望过去,是山上的白云,云朵好像是埋伏在松树脚下的大蘑菇。

走到悬崖处,人不能往下走了,可松树依然往前走,它们沿着悬崖的峭壁长下去,像挂在石头上。我想,假如有人从身后突然把我推下去,有两种结局。一是我张开双臂,喊道:啊——,山谷回应无数“啊——”,最后的啊还没啊完,我已像牛粪饼一样趴在谷底,在小溪边或什么边。第二种可能就是被松树的胳膊接住,即使上面几棵松树的胳膊没接住,我也会被离地最近的最粗的松树接着。坏人往悬崖下面推我的时候,我反手抓住他裤子,无疑,他也要跟我坠下悬崖。在接近松树的一瞬间,我松开手,他和他的裤子到下面玩去吧,拜拜。

我在山顶发现一只蝴蝶,咖啡色的翅膀镶着两只黄眼睛。它对着一块石头跳舞或采蜜,石头上有什么蜜?不懂。我小时候见到蝴蝶就箭一般跑过去捕捉,现在不这样了。这彩蝶好容易上了山,别把它们吓跑。几十只松鼠跑过来,它们首尾相连地跑,我以为遇到了蛇群。跑着,松鼠上树,一眨眼到了树尖。说实话,我并没真切地看见松鼠怎么上树,只看见一根尾巴上树了,后来尾巴又下树了,在石上蓬松直立。松鼠吃什么东西都爱坐下来,双手捧着吃,像报务员拿话筒向后方报告前线战况,它的大尾巴是二战时期的步话机。松鼠的尾巴虽蓬松,拿来做大衣领子还是太小,做掸子更小。把它染黑了粘在眼睛上边,可以冒充冷战时期的苏共总书记列昂尼德·勃列日涅夫。勃的眉毛太浓厚了,似有皮帽子的功效。人说,现在的科学家正研究把一切都变成转基因,那不妨把非洲鹦鹉的基因转到松鼠尾巴上。届时,树上飞蹿红、黄、蓝、绿之蓬松尾巴,我们还看焰火干什么?树林里有一切美景。科学家在转基因时假如剩余一点材料,就给我用上吧,把鹦鹉羽毛基因弄到我头发上,弄得像花盆一样绚丽。说实话,我太喜欢鹦鹉鲜艳的羽毛了,虽不能生,心想往之,估计转基因完全可以满足人类这个渺小的、无害于他人的美好愿望。

从山上往北看,是贺升格草原。那一片地方草长得高,中间藏着星星点点的湖泊,当地人叫“泡子”。有的泡子只有两三平方米,它不扩大也不缩小,倚着自己的草,拢着自己的小鱼和水中的小虫度日。有的泡子方圆几亩多,天鹅在上面游。这样的草原看多了,你就会觉得所有的草下面都有水,草只是水塘的伪装物。其实不然,那里土是土水是水,草里边野鸭蛋很多,走路别给“啪叽”喽。

巴彦汉山顶有一座房子。此房不知何人所盖,一尺厚的石板立成四面墙壁,上盖石板,没有门也没有窗。以现代计量单位说,每块石板都有一吨重。谁弄的呢?外星人?我知道你会这样说。有人想进屋里看看,没吊车拆开石板,只好作罢。乐观的人觉得屋子里一定有珍宝,悲观的人说里面是带暗器的墓穴。蒙古人不想知道或揭秘这些事,听其自然。某一天,石房的消息传到内地后,一定会有人把这五块石板搬开,看里边到底有什么。

里面一切乌有,这是我的判断,它可能是古人开的一个玩笑。论幽默感,现代人远远不及古人。一如论焦虑,古人不及现代人一样。

巴彦汉山腰还有壁画,画人、鹿、太阳和马(我纳闷,全世界各地的壁画为什么都是这几种图案,而且构图、笔触都差不多)。不知壁画用的是什么颜料,这么多年也不氧化。这些画壁画的古人均可爱,画几笔就走了,满手红颜料和白颜料,画完画跳舞去了。在山上画画比造建筑好得多,在山上建哪怕一点点人造的东西——亭、台、阁或狗窝,都和山不搭调。山已经是自然里的建筑物,其上无须再建筑什么了。

来源:杭州日报    作者:鲍尔吉·原野    编辑:李媛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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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巴彦汉山的松树和柏树都长在石缝里,不知它们怎么扎下的根。扁扁的柏树叶落下来,干枯后分解成花纹的颗粒,像蚯蚓拉的屎。我饲养过蚯蚓,它们吃土拉土,拉出的土带小花纹。山顶弥漫着松香味,琥珀似的松脂洒在树的鱼鳞皮上。从红铜柱子一般的松树望过去,是山上的白云,云朵好像是埋伏在松树脚下的大蘑菇。